路拿

Living behind the moon.
一般不怎么回复评论……对不起。但是都会认真看。

松·おそ一/放飞自我一条鱼

看不来的私奔梗,很迷没什么好看的,有好药请给我来一片x



我在婚礼结束之前就逃了出来,路过大厅的时候没有敢去看那镜子,我想自己的表情大概失魂落魄,精神失常般空虚的微笑仿佛撕不下来的面具狠狠地粘在了脸上,我只顾着傻笑,根本没闲心去顾自己心里到底怎么想。酒店坐落在一个极其繁华的地段,以至于我一走出大门就觉得自己快被街上扑面而来的霓虹灯光与人潮挤成碎片。真不愧是富贵人家的千金,在这样的地方办一场婚礼究竟得花上多少钱,这些钱我这样的小职员工作多少年才能赚到?我在心里盘算着,又加深了脸上的笑容,我想,这不是很好嘛,那家伙真算是捡了个大便宜,娶了个社长女儿,他以后难道还用得着再工作吗?这不是很好嘛,我一遍又一遍机械地重复着,却听见自己的语气越来越迷茫,直到我根本辨不清自己吐出的到底是什么音节,直到我甚至不能够理解自己说出来的话。这样好吗?我不知道。就这样结婚了,这样真的好吗?他和谁商量过?他之前告诉谁过?轻松吗,还是十四松?不,他们也都什么也不知道,在那该死的请柬厄运般潜伏在每个人的收信箱里之前,谁也不知道,谁也不知道一松这家伙居然要结婚了。结婚?为什么结婚?结婚大概也只是一种生活方式,只是生活而已,就像我们其他人正做的一样,就像所有人正做的一样。

我站在酒店外,夜里的猎猎寒风直吹向我的面庞,我恨不得把整个头颅都给它剖开来,叫它把里面的东西都吹走好了,撕碎、吹散,像灰尘一样卑微又耻辱地在城市里灯光闪耀的夜空里彻底消失不见。随风朝我迎面而来的还有整条街的人群,所有的人,所有的人都无声无表情地朝我涌过来,挤过我的身边,然后消失在我身后人肉的洪流里,我仿佛这条洪流中唯一的礁石,唯一的逆行者。等一下。我对他们中的随便什么人说道,但是那个人没有停。等一下,等一下!我在人群中徒劳地喊着,如同孤岛上的流浪者徒劳地像掠过身周的海水求救、质问。没有人注意到我的声音,没人瞥我哪怕一眼,但是我却有问题要问他们,我有问题,我想要向每一个人、向每一个面无表情朝我潮水般冲来的人高声发问,我想问问他们,你们觉得生活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好像昨天还在自己身边的人今天就已经消失在地平线的另一边,只因为生活、只因为生活要继续下去?我想问他们活在这个社会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想问我明明已经尽力要随着所有这些条条框框艰难地在这条独木桥上行走了,但为什么总还是要、总还是要被别的什么推进万丈深渊里去?我想问他们这世界明明那么宽广这世上明明有那么多人,为什么一个精神失常般的带着空虚笑容的人却连没有任何一个地方、任何一个人身边可去,为什么一个人明明已经只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位置却还是要被剥夺到一无所有?我想问,你们都往哪里去,那后面有什么?你们从起点来,路过我,最后到终点去,可跨过了终点难道就能真正地摆脱生活?我想问,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但我却一下子又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在询问什么的原因了。

我逆着人流朝河边走去。这条流动的人肉河流没有给予我任何回音,所有人都沉默不语,面无表情,他们会做的唯一的事情便是路过我,撞我的肩膀。我混在他们中一个劲地朝前走去,而他们在路过我后则都一个接一个地、照例沉默不语、面无表情地朝我回过了头,路过我的人群在我身后站定,一双双眼睛在夜色中暗淡地闪耀着,霓虹灯光落进那些眼睛里成了沉沉死气,这一双双死人的眼睛从我身后紧紧地盯着我,这一束束毫无生气如同绞碎的肉末所发出的目光紧紧地粘在我的背上。我朝河边走去。在我身后突然有人说话了,我身后的人群开始窃窃私语,成百上千张嘴唇翕动着,成百上千根舌头搅动着,模糊暧昧的词句话语从他们的嘴里吐出,嗡嗡地响作一团,却没有一句能清晰地传到我的耳里。看那个逆向行走的人!我想象他们这么说。看那个逆向行走的人,看那个刚刚还礁石般站在河水里一动不动、冥顽不化的人!一张张嘴都这么说。逆行是没有好下场的!它们尖声笑道。站着不动也是没有好下场的!喂,喂,小哥,你是往哪里去呀!终点在那边、在那边!逆着河流行走,你是要被绞成肉渣、压成肉泥的!笑声愈来愈烈。制定游戏规则的上面的人会将你赶出游戏!将你踏在耻辱的尘埃里,将你扔进苦痛的污海里!哎呀,小哥,你往哪里去呀!嘻嘻嘻!他要覆灭啦,他要覆灭啦!社会不需要这样的人,生活踢这样的人出局,这傻瓜直直地往焚化厂去啦!哎呀,我仁慈的绞肉机!压碎这样的废品吧!

终于我站在了河边,河对岸高塔上闪耀的灯光映在我的脸上,我抬起头迎上那冰冷的灯光,霎时间整片河对岸的摩天大楼都在朝我的方向倾斜,它们带着低空压抑的乌云带着那昏黄浑浊的月光带着整个正闪烁的宇宙朝我的身上狠狠地压下来。我突然想起来上一次他也在这河边,我们用同一个打火机抽同一盒烟,他对我说你终于也想明白了,他说你终于也知道一个人是不能这样生活的,你不能一直逃避,因为逃避通向的是彻底的陨毁、最卑微最可耻最最毫无价值的陨毁,逃避通向的是沼泽地,烂泥会拖着你的整个身子叫你只能永远地在里面挣扎在里面带着对自己的怜悯与嘲讽像个疯子一样高声大笑。他说这话的时候,眼里映着的是对面的高塔。然后他突然问我,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呢,但我却不知道他问的究竟是什么。他把烟头扔进了河里。他转过头来说,这社会就是绞肉机,是条人肉的河流,在这条河流里你不能站着不动,更不能逆向行走,为了你自己,答应我永远不要逆向行走。我什么也没有回答,我想这是合理的,但这又是我做不到的,他也做不到,他怎么会做得到呢。他固然比我勇敢,比我更自知,但我们其实不是同一类人吗,我们都是站在这里不动的人,只要他朝我伸出手,我就愿意带着他逆向行走,走到再也走不下去,哪怕四肢百骸被迎面而来的人潮压得血肉横飞压成碎片,只要他不愿自己被生活夺走,我就不会让他被生活夺走。

可是现在呢,没人在我身边迎着晚风扬起脖颈企图触摸星光再泄了气似地把烟头狠狠地往河里扔。啊,我想到他的眼睛。我想到他总是在黑夜里阴燃的眼睛,我想到他苍白的皮肤下隐藏着的却是携带火苗汩汩流过的鲜血,我想到他那颗心,他那颗曾被他自己摘出来递到我手里还在砰砰直跳的炙热的心,仿佛什么想要挣脱牢笼的困兽想要逃出池塘的金鱼想要冲破世界穹顶的嚎叫的魂灵。他不就是这样的吗!他同我一样站在这洪流里,他同我一样企图逆向行走,他同我一样站在传送带上离绞肉机越来越近,他被绞碎的时候会发出刺耳的声响机器运作的进程说不定也会为之停顿,但最后他仍然成为肉末,像我一样无声的肉末。我总想活过一遭就算是对得起这个世界尽了义务和本分,毕竟这世界并不需要我们,我们又何必太认真呢。可是婚礼上我看见他和他的新娘,他的原本乱糟糟又毫无生气的头发被精心打理过,他露出那双我总爱去亲吻的浅淡的眉,他对着身边过于漂亮耀眼的新娘露出虚伪的笑容而在这之前我甚至不知道他原来还能做到虚伪。我看见他的目光朝我转过来,他面向我,笑得很合适宜很合礼貌,他无声地对我说,你不能站定不动,你不能逆向行走;他无声地说,绞肉机正在靠近,而在这之后我们又能够重归一体、毫无分别了,然后我才明白过来,人流已经把他带走了,从我身边彻底带走了,他已然站在我的身后,同其他人一齐回过头来沉默不语、面无表情地盯着我,他的目光使我在惊恐与剧痛中颤抖个不停。

于是我站在河边,眼里映着的只有河对岸的高塔,我站在河边放声大笑起来,我把流浪汉丢在这里的酒瓶子捡起来然后狠狠地摔碎,但是不够,我还需要更多的酒瓶、需要更多的酒杯,使我能够想象自己正用力把这生命摔碎在地上。人群又开始窃窃私语,他们绕开我,他们说这个人喝醉了,这使得我想要高声说我没醉,但我一下子又懒得解释了,懒得向任何人对任何事解释,我想要不从这里纵身一跃吧,可是葬身在河里也不会有出路,那不过是中途弃权罢了!可是如果我要解脱,我要自由,我要彻底的解脱和自由,我想要冲破这世界的穹顶,我又该往哪里去才好呢!我一个劲地朝前走,逆着人流行走——无耻的亡命之徒,卑劣的骗子懦夫!不听话,没有用,一无是处,却还是存在在这世界上了,世界要求他尽到一份活着的责任。绞肉机在靠近!

明天就没有事了,我想,明天一切又都会恢复正常,我会照常作为那个微不足道的小职员去上班去和同事插科打诨加班到整个城市在夜里闪烁的时候再用尽浑身最后一点力气去赶那班末班车,只有今夜我疯子一样精神失常与人群冲撞,而明天,明天我就又什么都没有了,连这样一份想要逆行的心情也没有了,明天我也要进那绞肉机里去了。我转身靠在河边的护栏上,脚下玻璃的碎片同灯光同星星一齐闪耀,我看着朝我压来的高楼朝我冲来的默不做声的人群,我想,我该回去了,像具死尸一样地度过一个晚上,然后明天一切又都会被切除了,像一台手术,我会变好变得正常,但我也可能不再是我了。我曾想只要他愿意伸手给我,我就带着他逆向行走,走到再也走不下去,头破血流粉身碎骨,但天大概快亮了,天一旦亮了就再也不行了,我再也不会有这样的勇气了。

 

天亮之前他拖着行李箱站在我家门前。他按响了门铃,在我开门前他曾隔着厚厚的门说,你要是开门就再也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你知道我什么意思。一秒钟后他看到了我的脸。然后他又笑了,他说好了这下完了,这下全完了,我们只能一起头破血流粉身碎骨了,我们要一起进地狱了。

他说,我是不会道歉的。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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