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拿

Living behind the moon.
一般不怎么回复评论……对不起。但是都会认真看。

MHA·爆轰/【BRIGHT】

原作向,虽然不想这么说但cp意味稀薄(
最后还是出手了,第一次写小英雄,拿捏不准,很多地方没考虑特别清楚,可能ooc,写一整天没捉虫,还请多担待(……………………)




【BRIGHT】

Words by Tsuki

 

[一]

爆豪胜己不擅长应付轰焦冻,他讨厌同这个人走在一起。他一肚子闷火,插在裤兜里的双手死死捏着里面的布料,紧皱的眉头从早上开始就没松过;他恶狠狠地踢开一块石子,但不能太用力,温柔地踢一颗石子可不能令他解气。而轰焦冻仍然平静地走在他左前方,太平静了,令人窒息。下一刻他几乎就要抬起手朝那个目中无人的家伙一个榴弹炮,可是马路上一辆改装过的小轿车轰鸣着疾速驶过,人行道旁的绿化因带起的风而沙沙作响,他离开了树荫,四月的阳光直晒他的额头。于是他只能愤愤地哼一声,藏在裤兜里的手指又放松了;不能在大街上毫无理由地使用个性,他当然明白,恐怖分子才做这档子事。

从没有一个四月像今年的一样炎热过,从来没有。他穿着的已经是短袖制服,扣子甚至解了两颗,可是不管用,四月的阳光可能无孔不入,夏天的气息已经在空气中酝酿,将要朝他扑面而来。夏天对他有利,他的个性在炎热的天气中更能发挥出非凡的威力,但那只限于训练或战斗时,走在人行道上顶着阳光暴晒的他同每个不会自己制冷的可怜虫无异。

离临时执照的讲座地点还有一段路。轰焦冻仍然一声不吭地走在他左前方,衬衫下摆束在裤腰里,领带不用看也知道是好好系着的,领口紧闭,看着像勒在咽喉处。实在太闷热了,他原本平复下去一点的心情又烦躁起来,他听见背包里午餐盒和铅笔盒碰撞的声音,他每走一步它们就响一下。啊啊,烦死人了。

爆豪胜己不擅长应付轰焦冻,他当然不会擅长。通常而言他没有那个意愿也不需要去应付任何人,就由与他同行的傻瓜绞尽脑汁去琢磨怎么应付暴杀王吧,他是要我行我素自由自在的。没几个人拿他那暴脾气有办法,在他们费尽力气吐出一句话尝试缓和尴尬的气氛时,他也不会有那个好心去好好回上几个字。

话是这么说。可是轰焦冻——轰焦冻根本不会做这样的尝试。他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想说的话就不说,而大部分时间他是不想说的,兴许。轰焦冻大概根本不会介意身边走着个易燃易爆危险品,于是他大部分时间只沉默,这下爆豪胜己反倒有些不适了。

——混蛋,当老子是空气吗!

他牙可能咬得有些响。走在他几步之前的轰突然侧过脸来了,没有疤痕的那半边,白色的发与黑色的眼眸。轰用那黑色的眼睛瞟了他一眼,开口说:

“爆豪,别那样,让人感觉更热了。”

声音同表情一样平静。该死的平静,看着就不爽。

“啊啊——?”他像一捆就等人点燃导火线的炸药,“你有什么不满吗?!再说你这家伙不是可以自己制冷的吗!”

轰闻言举起了自己的右臂,凉气造成的轻烟化在了炙热的空气里,就像要展示给爆豪看一样。“是可以。”轰回答。

“我没有在问你!吵死了,走在我后面啊!”

轰闻言稍稍睁大了眼睛。他安静了一会儿,才又说:“我以为你是因为我在制冷才走我右边……”

“是你自己走到我左边去的你这半身混蛋!”

扯着嗓子的时候他感到汗水滑过自己的脊背。已经依稀能够看到讲座的大楼了,前面一整段路都没有树荫遮蔽,轰焦冻的右侧确实气温要低一些,他的餐盒同笔盒仍然在背包里碰撞,一下一下。

令人不爽,一切都令人不爽。他把眉头皱得更紧了。

[二]

被相泽老师拜托盯着点爆豪的时候,轰没怎么考虑就同意了。因为那家伙脾气火爆,才成为了临时执照考试中恐怕唯一一个因为出言不逊而落选的人,每个周末都得和这样的人一起参加补习,这在轰看来也不知究竟算不算一种不幸。身边同学或多或少地为此同情他,他自己却没什么想法。和爆豪胜己,也没那么糟糕,或许同其他任何人去补习也没什么两样。

或许。

轰焦冻想现在的自己大概算不上难相处,总归是比从前要合群多了,但好像也不是太合群。他仍然同任何人都算不上关系亲密,哪怕是曾给过他重要影响的绿谷,他们之间关系似乎也没有比一般的朋友要更近;连爆豪都有一个从开始就关系要好的切岛,而他经历了这许多事、直到现在才将和大家的关系都维持到和睦——

而只有爆豪,仍然冲着他一口一个“你这瞧不起人的混蛋”。

大家劝他别在意,因为爆豪就是这样的性格。他当然也明白别在意,他自知曾经有一段目中无人的历史,也自知这段历史已经被远远甩在了身后;他在意的不是这个。对同班同学他大多持欣赏的态度,对爆豪却掺了些微妙的歉意:某种意义上,他知道爆豪说的是对的。如果要朝爆豪道歉的话,也许他需要道两次,第一次是运动会决赛上,他确实没有真正把爆豪这个对手放在眼里。

而第二次是——爆豪所不知道的——敌人突袭的那个试胆大会上,如果他的动作能快上仅仅一秒,那么爆豪就不会被敌人绑走,之后同绿谷他们一起进行的高风险的营救当然也不会展开,兴许也欧尔麦特也……或许根本不到一秒。根本不到一秒。

轰没有真的去道歉,当然没有。他甚至理不清自己究竟因为后果而感到自责,抑或仅仅为自己实力不够而感到不甘,但他记得那天晚上面对被掳走的同伴,重伤的绿谷流露出了比他更为强烈——强烈不知多少倍——的悲愤。明明最后失手的是他轰焦冻。

那之后他想,也许自己就差在这个地方也说不定。

爆豪胜己也同样。从入学考试的救助分零分,到上一次执照考试中因为救助伤员不利而落选;那一双眼里看到更多的是阻挡在自己眼前的强者,而非只能躲在自己身后的弱者。他们希望战胜No.1,希望比第一更强、更强——可是比第一更强并不能真正成就一个英雄。很简单的道理,也许人人都了解,但不是人人都能明白过来。

轰想,连他自己也没有真的明白。他的血缘束缚他太久了,阴影压抑他太久了,长久以来他把自己拆成两半,除了撕裂的疼痛与否定的执念外几乎什么也感受不到;他背负这样的疼痛与执念笃然前行,它们就像铁链缠绕着他,在身后拖着千斤的秤砣。即便后来秤砣被人斩去,锁链一根接一根地断裂,它们却仍然挂在他的身上,留下擦伤,留下勒痕;不深的伤口后被新的皮肉覆盖,痛感却又在每一个提及过去的阴霾之日里卷土重来。

夜岚稻佐是刻意踩上了他皮下的旧伤,于是他们双双为此付出代价。

痛觉不仅刺激人的神经,超过一定程度或许也使人麻木。不能执意地盯着伤口看,也不能完全将其抛之不顾;前者使人切开结痂的皮肤去翻出新的血肉来,后者则是放任它们化脓腐烂。痊愈需要时间,更需要心力,更何况他很清楚带着这些伤口他绝无可能再上一个高度……他已经落后够多了。

有时候他甚至会——可以说很软弱地——想,看护导师的个性能够使任何一个重伤的人重新开始,可是看不见的伤口又该怎么处理?

[三]

爆豪胜己在周五放学后——也就是昨晚——请假回了一次家,这恐怕是他近来最糟糕的一个决定。 “虽然是同意寄宿了,一学期里总该有几天要回家看看啊!”那个老太婆这么一通电话打到班主任那里,橡皮头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反倒跟着老太婆一起胁迫,于是这家便不能不回了。

回一趟家不是什么麻烦至极的事情,真正麻烦的是老太婆的问东问西。昨晚是他英雄执照考试落选后第一次回家,不免因为这次落选而又在饭桌上吃了好几记爆栗,父亲怎么劝也劝不住,所幸晚饭专门做了辣咖喱,他还不想那么快离开餐桌。

“整个班只有你一人落选了吧?”他的母亲用责备又不乏揶揄的语气问道,“你为那臭脾气得到的教训还不够多吗?”

他额角青筋直爆,然而老太婆的问话不能不回答,否则又是一记爆栗。“才不是只有我一个!”他嘴里嚼着东西,含糊不清地回敬道,“那个阴阳脸也——”

没等他说完,脑袋便又挨了一下。母亲提高了音量:“不许这么称呼同学!”

“好了,好了,”他的父亲放下筷子,打起圆场来,“不过胜己,你说的那个阴……那位同学,是不是运动会决赛的时候——”

他举起的勺子僵在半空中,感到像是被人故意狠狠踩了一脚尾巴。运动会决赛,毫无意义的第一名,没有用左边火焰的轰焦冻——一切都让他怒火中烧。那块第一名奖牌回来就被他随意扔在了不知哪里。欧尔麦特叫他把它当做伤痕留着——可他爆豪胜己哪里需要什么伤痕!他是强者,从前到现在再到未来,这一点不会变,没有什么强者会像个叽叽歪歪的小姑娘去在意自己的伤痕。他要的可不是伤痕,不是奖牌,不是众人的吹捧——这些东西难道他有的还少吗!他要的是他的承认,他自己的,可是轰焦冻,明明同自己站在同一个擂台,却没真正把自己当做对手的轰焦冻——

那之后他也反应过来了。那一天的轰焦冻输掉决赛的原因并不是因为输给了他爆豪胜己,而是因为输给了自己;就像在轰的眼里,站在对面的对手也并非爆豪胜己,而是他自己,他的父亲,这两者影子的混合——随便什么。

这究竟是何等的傲慢?他爆豪胜己什么时候被人这么轻视过,被人这么不放在眼里?!然而直到现在,那个瞧不起人的混蛋也没有意识到这点的意思,那倒是无所谓,总归,他总归要使那个阴阳脸付出应有的代价——

母亲的回话打断了他的思路。“咦,那个不应该是轰焦冻吗,安德瓦的儿子?”她问,“他应该轻而易举就能考上了吧。”

“谁知道,”他没好气地回答,还顺带瞪一眼哪壶不开提哪壶的父亲,“听说是被人挑衅了,就傻瓜似的在考试中和对方吵架。”

父亲避开了他的眼神,道:“挑衅?不会吧,那孩子看起来那么冷静。胜己,你别别人说什么都轻信……”

“啊——啊,麻烦死了!”他吼起来,“那家伙本来一提他老爹就会炸,哪里冷静了啊!就是个心理阴暗的家伙,小时候好像还被自己妈浇开水在脸上……痛痛!你有完没完啊老太婆!”

他转过头去,却看见母亲一脸严肃。“你认真的吗?”她蓦地问。

“我不是那个意思啊!!”

他确实不是那个意思。轰焦冻可能一开始时还是个内心阴暗的家伙,现在也许不是了,他不太清楚,也不需要清楚。就像他曾直言不讳说出口的——他对这个人的家庭和心情都不想管。可就是这样的家庭和心情,却成了阻碍那人实力发挥的重担。要成为第一,他不仅得超越废久,轰焦冻也是不容小觑的对手——但他对战胜一个背着枷锁的对手没有兴趣。

餐桌上的话题后来被父亲成功移到别处了,但事情似乎却并没有就此了结。母亲非要求他留下过夜不可,因此他为了去参加补习第二天得走得非常早,于是母亲还顺带问他了一句,是不是那个叫轰焦冻的孩子也会一起去补习。

不祥的预感就顺着他的脊背往上爬。

果然,第二天清晨出门时,母亲把打包好的餐盒装进了他的背包里。“偶尔也吃吃家里做的便当嘛!”这么说着,却没就此拉上背包拉链,而是又拿出了一个餐盒来。

他见了便嘲笑道:“做那么多你喂猪吗老太婆。”

“不是给你的!”母亲狠狠瞪他一眼,打开餐盒盖子给他看了眼,里面盛着三只色泽金黄的炸肉饼,没有放辣,是她最擅长的手艺。“难得妈妈又辛苦做了这个,带去给你同学也尝尝吧!”虽然是建议,却是用不容拒绝的命令语气说出的,“胜己你也和同学好好相处啊!”

他瞬间明白过来母亲口中的那个“同学”指谁,一下子浑身的毛又要刺起来:“我才——”

话还没说完,他看见母亲又抬起了手,心里也知道按老太婆的性子这事不会有周旋的余地,只恶狠狠又硬生生地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最终他背着两只餐盒出了门,在地铁站入口处踌躇了一会儿,思考自己究竟是直接去补习地点,还是先路过一趟学校,这两个方向上距离大概没什么太大差异。一分钟后他还是踏上了前往雄英方向的列车,那小子每一次周末出门前都会现在一楼大厅的沙发上等他。他请假回家这件事没和谁说过,所以今天可能也……

烦死了。他几乎能把地铁上挂着的把手整个拽下来。烦死了——根本没人说要他等,那个我行我素的呆子!

[四]

原本以为爆豪在和绿谷和解以后,他那样的性格多多少少能改变一些的。

轰抹了把嘴角,直起身来,站在他约莫十米开外的爆豪展开双手,刺目的火焰在掌心里炸个不停。补习地点有专门的场地,同上一次考试时所处的环境差不太多,都是真实城市或灾区的模拟。离上午的训练结束还剩下不到五分钟,目所能及的范围内只剩下他和爆豪还没出局,这不是什么非得决出唯一一个胜者的对战练习,他们剩下的人早已合格了……但他当然知道爆豪是不会罢休的。

“你以为顺利合格就可以了吗轰焦冻!”爆豪胜己冲他叫道,一双眼里烧着激烈的战意,爆豪似乎对现在这个情况挺满意的,“刚好杂鱼都出局了!来痛痛快快比一场吧!”

轰抿着嘴没有开口,沉默着活动了一下自己的关节;使别的补习者出局已经耗费了他大量精力,但这并不是说他就没力气来再对付爆豪五分钟,对待这个人可能动手总是比动嘴要来得更有效些。

他摆出了准备迎战的姿势,只当是对这挑战默许了。但在心里他想,只用这剩下五分钟来一决高下是没有意义的。以现在的他对现在的爆豪,八成可能是场持久战,甚至两人的前十招他都能在脑子里模拟得八九不离十,赌上全力的会是那最后一击,然而在五分钟里他们可能才刚刚过完那毫无新意的前十招。

爆豪自然不会理会这些,他已经以极快的速度冲过来,现在再用冰封住他是无效的。轰还记得上一次比试时被嘲笑说动作华而不实,他目光一沉,便抬起燃烧的左手迎上去——那么现在再看看是谁的动作华而不实吧。

然而就在他们交手的前一瞬间却烈风乍起,突如其来的风打乱了两人的步调,火焰被吹散了,轰眯着异色的双眼朝上方那第三个人看去——五分钟的一较高下此时也变得不可能了。

“真是热血的场面啊!”夜岚稻佐立在坍倒的墙垣顶端大笑道,“不过劝你们两位省省力气,下午的补习也不会轻松!”

爆豪胜己闻言“啧”了一声,朝夜岚在的地方怒吼:“不要碍事!”

熟悉的语句有些刺耳,轰愣了一下,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随后便站起身来,又一次收回了左手的火焰。

“喂!”爆豪又朝他怒视而来。

轰表情依然平静。“他说得对,爆豪,”他沉声道,“此时好战没有意义,不如养精蓄锐。”

“啊?你这混蛋知道什——”

“我自然知道,”他打断了对方,“欠你一场胜负。”

那一瞬间他可能看见那双红眼睛睁大了,他可能看见了其中惊讶的神情;但那只有一瞬,实在太短了,短到难以真正捕捉什么。至少在下一刻,爆豪又撇过嘴,恢复了那张看谁都不爽的面孔。

场地里响起了训练结束的轰鸣声,夜岚稻佐重重地落上地面,抬起脸来朝他们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

“午饭时间——!”

通常而言午饭时爆豪很少同他们一起在食堂就餐,就算一起那也只是刚好碰上了。说实话轰其实也没打算和任何人一起,只是总要跟上来的夜岚制造出了他们一起的场面而已。然而这天里从他们换下战斗服到走进餐厅,爆豪一直都跟着。轰不爱管人闲事,更何况他深谙爆豪那性子,就也没问,反倒夜岚做惊讶状感叹了一句,立刻又被爆豪嘴炮了回去。

食堂中午没有荞麦面,轰焦冻无心买走了最后一份炸鸡块盖饭,夜岚稻佐只能悻悻面对着自己的蛋包饭,但他失落的情绪没有持续太久,下一秒便抬眼看见爆豪胜己从背包里掏出了餐盒,两个。

“哦爆豪同学!”他又精神了起来,“令人羡慕啊,竟然是家里的便当!”

轰也讶异地朝那两个餐盒望去。今天早上他仍然习惯性地——也姑且算是受老师拜托——等在大厅,爆豪仍然在那个时间出现了,因此他根本没想到这人居然回过一次家。既然如此,那早上干嘛不直接来补习的地点?

“烦死了,闭嘴!”爆豪一边回敬,一边闷闷不乐地打开其中一个餐盒:炸肉饼、蔬菜和米饭,一看就知道加了很多辣椒。他把盒盖搁在一边,却没了接下来的动作,没有拿起餐具,也没打开另外一个餐盒,却有意无意地直盯着它看。

轰莫名觉得此时的爆豪看上去有点紧张。毕竟哪怕在实战中暴杀王都显得十足冲动同时却游刃有余,这样的紧张实在难得一见。

在这样少见的紧张中,现场气氛一度变得有些奇怪,本来已经动了筷子的夜岚此时也停下了动作,三双眼睛的视线撞在一起,紧跟着又各自移开。终于爆豪突然以一种壮士断腕的魄力把手伸向另一个餐盒,动作中的悲壮之势前所未见——神秘的餐盒被打开了——三只普通的炸肉饼躺在铺好的生菜上。

夜岚稻佐最先反应过来——也可能并没有——紧跟着“啊?”了一声。

轰不明所以,看着餐盒被视死如归地推到自己面前。爆豪没好气地说:“你的!”

于是他也只能:“啊?”

爆豪看起来像是要拍桌子了。“啊什么啊?!”他叫道,“给你的,听不懂话吗!你和他分吧!”

“所以为什……”

“老太婆多做了点而已,别那么多废话!”

那一瞬间轰有些想笑,真的,真的想笑。说白了,或许不过是同学间普通的好意而已,没必要做得像是恐怖分子用枪指着人质一样……幸而他自制力出众,真正笑出来爆豪可能想把整座餐厅炸掉。于是他作为被枪指着的人质,只能乖乖用筷子夹走其中的两块,再把剩下的一块——按“恐怖分子”所说的那样——分给夜岚。那之后他朝空了的餐盒又看几眼,接着把自己盘子里的炸鸡块夹了一些进去,这才把餐盒又推给爆豪。

爆豪胜己眼睁睁地看着轰焦冻推了一盒子鸡块到自己面前。下一秒他的双手便抓上了桌沿,夜岚稻佐眼疾手快,死死地压着餐桌以至于它不会被掀翻——

“——我不是想吃你的要和你换你这阴阳脸到底什么毛病啊!!”

[五]

爆豪胜己一顿午饭下来气得不轻,有那么一瞬他真的怀疑轰焦冻也许脑子缺根筋。早知道他就算把那个餐盒揣一整天到里面东西坏掉也不会拿出来……不,再来一次他可能还是不会这么做,在这样的事情前畏畏缩缩,未免显得太过可笑了。

下午的救援训练中所有的补习者被分为三大组,一组实施救助,一组被救助,还有一组进行干扰;三个大组再两两搭档构成小组,而他和轰焦冻被分为救助小组。上一次在这种演练中同组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他还记得自己揪着轰的领子问他怎么敢指使自己,然后手被对方狠狠打开。这一年多里所有人都改变了太多,要是放在一年前被告知他今后将有一天同废久和解,他大概不会愿意相信;同样地,放在一年前告诉他轰焦冻之后不会再顶着那张傲慢无礼的臭脸,他可能也只会嗤之以鼻。

补习的训练中不会有普通人扮演受伤市民,而爆豪对于其他补习人员所充当的“被救助者”更没什么耐心和好脾气。他和轰的组合具有强大的攻击输出,靠轰的冰冻勉强算是有些防御能力,侦查全局的技能却完全缺失,这是在试胆大会那天就暴露出的短板。这样的组合被分到干扰组自然会顺利些,到了救助组便稍微有些棘手。爆豪习惯性地在开始铃响起的一瞬间疾速朝废墟奔去,不是为了解救掩埋在废墟中的人群,而更多是为了迎战敌人,对轰的不满也不太理会。

轰深知爆豪那个性子,不在训练中打趴下几个人几乎是绝不可能,便也不多说什么,只趁爆豪击退敌人的时候尽量多引导一些人赶往安全地点,必要时再以冰与火作为掩护,短时间内配合倒还算得当,但当他们冲向一片模拟大楼倒塌的废墟时,轰明白这种配合的优势也到尽头了。

“爆豪,”他站在一堆废弃坍塌的断壁之上,语速极快地说,“敌人还没追上来,趁着时候先把压在下面的伤者——”

“不要命令老子!”爆豪低下头去,确实看到断壁掩埋之下的绰绰人影,便立刻弯腰,一手覆上废墟的表面,“只要把上面这层炸开不就好了吗!”

然而在下一瞬间,轰那近乎结冻的右手却一把紧紧攥住了他的手腕,力道之大令骨肉生生作痛。“不行,”轰冷着声音说,“人埋得不深,而且控制不好力道的话会引起二次坍塌。我的冰火能让石块碎裂,但也不能随便用。”

爆豪一把甩开他的手,道:“那不是就只能用手搬了吗!”

“我们没人有丽日那样的个性,比起抱怨还是快点动手吧!”

轰说着,便用双手去抬起压在上面的石板;爆豪似乎还没决定是否照做,不远处传来的炸裂般的巨响又立刻夺取他的视线,那之后狂风大作,被甩在后面的敌人又隐隐显出身影来,爆豪“啧”了一声,即刻便转身要往那方向冲去。

“他们就让夜岚牵制吧!”轰抬起头冲他大声道,“废墟这里只有我们,救人更要紧!”

“都说了别命令我啊!”爆豪怒气冲冲地回过头来吼道,“我去把那些家伙全部打趴下,救助组的所有人不都能来这里了吗!”

“不能确定完全歼灭敌人需要多久,但底下埋着的人生命却危在旦夕!你不要以为这是场练习就玩玩而已!”

“啊——?!”爆豪胜己几乎半边脸都快扭曲,“这么久了你会说的还是只有这么一句吗半身混蛋!你一个人在这里搬石板也够了吧,我过去不出五分钟就——”

他话音未落,却看见轰焦冻脸色蓦地沉了几分,异色的双眼像是冰封住了,紧紧抿住的嘴唇也显出微妙的弧度来,不知是在酝酿无声的轻蔑还是傲慢。那样的神情像是双无形的手,揪着他的领子,狠狠将他一把甩回了一年前的雄英运动会,同一个擂台上,轰焦冻站在他对面,就是以这样一种神情。他心中怒火尚未完全燃起,却听见轰冷冷道:

“只顾着求胜而不知助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真正的英雄,不过是像我混账老爹那样的人渣——你比绿谷大概就差在这里,我以为你该懂了。”

他声音落下的同时,爆豪已经伸出手掌对准了他:

“那你又怎样啊,安德瓦的儿子,啊?!你跟他又差在哪里?!——你选择要先救人是出于善心,还是对形势的权衡计算?!

轰闻言的瞬间睁大了双眼,下一刻又紧紧皱上了眉。

“……我不会和你内讧,”最终他说。

“你要去就去。”

[六]

救援训练最后算是顺利结束,爆豪在夜岚的辅助下真的如他所说在极短的时间内镇压了敌人,轰那边幸而伤者埋得不深,也及时被从废墟下解救了出来。

轰对这样的结果谈不上满意,他固执地认定他们下一次不一定还会撞上这样好运,更何况他在爆豪离开后还一直对那一番话耿耿于怀。

“——你选择要先救人是出于善心,还是对形势的权衡计算?!”

是善意,还是计算?他无法从中选择其一来回答;如果非回答不可,那么他会说,二者兼有,但这样的答案是不痛不痒又毫无意义的。他的临场判断力、应变力和机动能力从入学以来就不断地被加以肯定,他有自信根据形势制定出最合理的计划,这点上他也许能和绿谷一较高下,可论及善意……?

他又想起那个晚上,最后一秒——最后不足一秒——他因不够敏捷而失手,敌人在他眼前夺走了装着爆豪的小球——“真可怜啊,轰焦冻,”那人当时还说——最后他为此愧疚吗?自责吗?当然。他因同伴被掳走而愤怒吗?愤怒。因自己的过失而痛苦吗?

……不。

也许,也许有一些……但比起绿谷,比起当时身负重伤几乎动弹不能的绿谷出久的话,不。他不那么愧疚,不那么自责,不那么愤怒,也并不痛苦。他不够强大,因此才失败,这是原因,短时间内不可改变,因此他才不顾一切想要加快追赶的脚步——为了补救,那之后他同切岛一起去找了八百万——徒劳的痛苦与一味的自责毫无用处——这么想难道是他错了吗?不,不,理性的角度来讲绝无可能,他几乎一向是理智的、一向是冷静的——

……他错了吗?

“安德瓦的儿子,你跟他又差在哪里?”

安德瓦,父亲,那个混蛋,那个人渣,曾经他多么想要抛弃的一部分,混在他血肉里的一部分,他多么想要抛弃、想要彻底否定、彻彻底底毁灭的那一半……然而和绿谷的一战使他明白过来,这样行不通。他不能一味地否定那个男人,因为这同时是在一味地否定他自己;他不能执意地恨那个男人,因为这同时使他执意地恨自己。那人的血脉,自己的一部分,所有的厌恶、阴影、愤怒、母亲的眼泪、往左脸上浇下的开水,他能——他难道能——将它们全部抛却在身后吗,就像他当时迎战绿谷时那样,彻彻底底忘在脑后?它们,无论多么冰冷丑陋,它们堆积成了他,它们构成轰焦冻的一部分。倘将它们彻底忘却,那他又成了谁呢?能够使出全力的轰焦冻,或者根本再也不是轰焦冻?完整的他,或者一句空有实力而无心灵的空壳?正确吗?怎么可能正确?

他必须背负。他不能再走错路,他必须背负这一切,把自己再次拼凑起来,就像他在执照考试上面对夜岚时所想的那样。他必须背负他做过的所有,背负一切错误,背负皮下不可见的伤口,花上不知多久去纠正它们,使它们痊愈,直到他终于成为完整的……

他一路上心事重重,踏进更衣室时恰逢夜岚从里面出来,对对方落在自己背上的一记重击——他不知道这究竟是要表达什么——他只道了声“辛苦”,便走进门去,厚重的门自动在身后合上。

也许因为他动作缓慢,现在更衣室里已经没太多人了。他走向自己的柜子,它在房间最里面,正对着墙壁;转身进入那狭窄的走道时,他看见爆豪胜己站在那里,一个人,刚刚换上来时的制服。

爆豪彼时也看见了他,便狠狠合上柜子,柜门发出“嘭”的巨响。随后爆豪背上包,拎着英雄服的箱子便要从他身旁走过。轰侧着脸看他经过自己,几乎是不自觉地顺势转过身,伸出手一把扯住对方的手腕——今天里第二次。

爆豪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甩开他的手,怒气冲冲地看着他:

“啊?!想打架吗你这个阴阳脸!”

“爆豪,”他没理会对方的挑衅,平静地低声道,“我得向你道歉。”

——实际上应该是第三次道歉。

“下午的事,对不起。”

爆豪似是没料到他会这么说,愣了一下,一时间似乎不知如何反应,眼看着又要炸开来,于是他又接着开口:

“我大概想了一下,差在哪里。我同你们。”

“你在说些什么莫名其妙的——”

他没有理会对方的问话,只道:“在这里。”他说着便伸出手去,手掌覆上对方的左胸膛,心脏跳动的地方。爆豪惊异中狠狠握住他的小臂,但轰没让爆豪甩开自己,反倒一用力,直接让对方的背撞上身后那一排柜子。

轰在那一瞬想,他们三个都说出过同样的话吧。超越欧尔麦特,成为No.1的、最强的英雄。明明是同样的目标和理想,背后隐藏的东西却那么不一样。

“你们有东西,在这里燃烧,”他按着爆豪一下下颤动的心口说,“纯粹的、炙热的、笃定的、强大的,信念。这是你们的共同点,也是我和你们的不同点。”

超越欧尔麦特,他人铸就在那么多经历之上的人生理想,到他这里却成了父亲强加的目标,绑架的证物……

“可是妈妈,我也想成为英雄啊。”

他的记忆总不愿意放过他。

 “——都说了,讲些什么莫名其妙的鬼话啊!”

爆豪掰开他的胳膊,走上前去一步,红色的眼睛仿若燃烧的火焰般紧盯着他,却冷静异常。

“什么叫这就是不同点,信念这种东西难道你没有吗,啊?!”那人朝他叫道,“说到底什么家庭阴影,不过是赌气的小屁孩罢了!无论如何,胜利才是最重要的——倒是给我战胜你自己啊!!”

信念这种东西你难道没有吗?

……因为是父亲要求的,所以就不是自己的了吗?

正确吗?合理吗?不是应当——已经下定决心——背负一切、一切的一切——所有的错误、所有的伤口,还有,还有……因怀疑而变得形状模糊的梦想。

“可以哦,焦冻。只要你想的话……”

爆豪松开捏着他小臂的手,转而一把狠狠揪起他的衣领。他讶异之中被迫仰起头,脖颈被衣领带着扯了过去。

上一次爆豪揪他衣领是什么时候来着,那个时候他又做了什么?

“你以为上一次那个决赛你放过水就算完了吗,轰焦冻?!”

爆豪的声音又在他耳边炸开来。

“给我战胜你自己,然后再一次站在我面前啊,你这个半身混蛋!你不是自己也知道欠我一场胜负吗!

“等那时候,我将要打败的是完整的你——真正、完整的你!”

[七]

爆豪胜己最后还是和轰焦冻一起回学校去了,他不明白自己干嘛非得等这个人一起回去不可,就像他不明白这个人早晨干嘛非得等着自己。事实是,他们从来没有约好过,却还总是这么做。

爆豪胜己不擅长应付轰焦冻,他讨厌同这个人走在一起。这又是一天的太阳西沉,他们的脸颊上贴上了新的创可贴,轰焦冻不想说话的时候就不会说话,在夕阳橘红色的斜照中沉默如初,而他双手插兜,一脸不爽地走在轰焦冻的右边。

这一天里发生的事情除了他们以外谁也不会知道。这不是什么非保守不可的秘密,但爆豪绝无可能去同别人谈这些事,而轰也同样不是个热爱与人交流的家伙。

黄昏的晚风拂过,他突然感到心情放松了些,不再因为轰的沉静默不语而感到恼火。他甚至罕见地带着宽宏大量的心情朝左看去,却不料正好撞上那人黑色的眼睛,平静而柔和的目光。

[八]

“啊对了,爆豪,谢谢中午的——”

“敢说出去就宰了你啊混蛋!!”

 

【BRIGHT】<<<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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